首页□大河报评论员赵志疆
今年5月12日是汶川地震11周年纪念日，网上热传一段拿地震灾害等做逗梗的相声视频。视频中，德云社演员张云雷抖包袱称“大姐嫁唐山，二姐嫁汶川，三姐嫁玉树，我仨姐姐多有造化啊”，引起网友极大不适。
5月13日凌晨，当事人张云雷在微博正式致歉，称自己“意识到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样的作品，这种做法都是不应该的”，今后将“努力加强自身‘艺德’建设，提高自律意识，做到‘德’在‘艺’前”。
相声艺人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相声讲究说、学、逗、唱”，说相声的过程中，少不了插科打诨抖包袱，这既是观众喜闻乐见的笑点，也是艺人们念兹在兹的爆点。
抖包袱之所以重要，不仅在于艺人怎么“抖”，更在于“包袱”里面到底是什么。
以消费苦难的形式“抖机灵”，张云雷的这段相声视频激起了网友的愤怒和谴责。恰如某网友所说：“5·12只是一个数字，或者一个日期，但对我们四川人来说，那是亲人的忌日，是截肢的伤痕，是人生堕入的黑洞！”
实际上，这段视频中不只是调侃了地震灾难，同时还出现了“慰安”之类字眼。一面消费灾难，一面解构历史，苦难深重的话题竟成为博人一笑的“梗”，如此做法，不免令人如鲠在喉。此事曝光后，批评谴责之声纷至沓来，“学艺先学德，做戏先做人”的梨园古训被频频提及。
旧时“梨园子弟”舞台有限，影响范围也仅止于戏院内外，即使如此，艺人们尚且尊崇“德在艺先”。移动互联网时代，艺术影响的广度和深度今非昔比，艺术作品也已渗透入公共生活的方方面面，艺人作为备受瞩目的公众人物，“学艺先学德，做戏先做人”的古训显得尤为重要。
口诛笔伐声中，张云雷迅速作出道歉，他不仅“深感后悔并深受良心的谴责”，而且表示“今后我一定努力加强自身‘艺德’建设，提高自律意识，做到‘德’在‘艺’前，以更多、更好、更优秀的作品回馈广大观众的厚爱，回馈社会对我的期待！”
无论是迫于舆论压力被迫道歉，还是幡然醒悟之后的内心独白，经历过此次事件，相信张云雷都会吸取足够的教训。耐人寻味的是，就在张云雷作出道歉之后，网上依然有人在替他鸣冤叫屈，有人表示“相声不能当真”，有人表示“其他相声演员也用过这个包袱”，还有人干脆提出“敏感就别看呗，还得惯着所有人是怎么着？”。
相比起张云雷的一时口无遮拦，这些“辩护词”不仅显得更加刺眼，而且更加发人深省。
相声确实没必要当真，但艺术“当真”不能消费苦难、摧残人性；说相声当然没必要惯着所有人，但任何人的感情和尊严都不应该被践踏和羞辱；尤为令人感到不安的是，“其他相声演员也用过这个包袱”，因为这意味着消费灾难的不只是张云雷，而是一种更为普遍的存在。
如此局面，怎能不令人悲从中来？
记忆中的老一代相声艺术家身上，更多展现的是语言艺术和肢体艺术，看似平淡无奇的台词总能在转承之间爆得笑点。反观当下，相声中的肢体艺术乏善可陈，更常见的情景是纹丝不动的艺人们互拼口力。
相声艺人“打嘴仗”的过程中，话锋彼此攻讦，画风也急转直下，冷嘲热讽、欺凌羞辱乃至粗言秽语屡见不鲜，俨然成为语言暴力的舞台。
由彼此攻讦推而广之，语言暴力针对的人群不断扩大，不仅亲朋好友、同行艺人未能幸免，身体残障或地位卑微的无辜弱势群体也成为嘲讽的对象。
当语言艺术成为语言暴力的时候，相声难免模糊了原来的模样。
艺人不惮于消费一切，观众不吝于娱乐一切，在这样的市场环境中，相声的式微虽然令人痛心疾首，但却并不令人感到意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云雷其实也是一个“受害者”——他的口无遮拦，未尝不是环境刺激中的产物，出于对流量和笑点的无原则追求，总有一些艺人不惜消费公众苦难和冒犯他人尊严。
相比起张云雷的个人道歉，每一个相声艺人和观众都有必要躬身自省，以艺术之名，任何人的情感和尊严都不应被冒犯和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