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学校应为盲人老师拓宽“入口”

2019年09月18日08:34

来源:大河网

  □大河报评论员赵志疆

  据《南方都市报》报道,盲人王香君的教师梦,终止于视力测试。在报考残疾人学校的音乐教师岗位时,王香君因为视力不达标未能通过体检,失去应聘机会。王香君的人生,被外界赋予过许多个“第一”:安徽省首位通过高考的视障大学生、天津音乐学院建校50多年来接收的首位盲人学生……没想到,在翻越了摆在盲人面前的无数座大山后,王香君最终倒在了一纸“体检文件”上。

  因为患有先天性视神经萎缩,王香君自幼便生活在黑暗中,但她从来没有放弃对光明的向往和追求。加入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前往日本、意大利、印度等多个国家演出;就读天津音乐学院期间,斩获多项著名钢琴比赛奖;大学毕业后,考取高级中学教师资格证,任教学科为“特殊教育(音乐)”……傲人的成绩背后,王香君付出了多少艰辛努力,外界无从得知。唯一能够看到的是,尽管拥有足够耀眼的履历,王香君依然未能叩开求职的大门。这样的结局,令人不胜唏嘘。

  实际上,王香君此次报考的合肥特殊教育中心,正是她的母校——从8岁到16岁,她在这里度过了8年的求学生涯。身残志坚、学有所成的励志青年,返回母校担任教职,为学弟学妹们言传身教,这原本应该是一个温暖而励志的故事。相比起苦口婆心的说教,这种现身说法式的教育显然更容易打动人心,也更具有说服力和引导力。然而,现实的残酷往往令人猝不及防,因视力不合格未能通过体检,王香君无法进入后续的政审考察阶段。

  心有不甘的王香君愤而发问:“我已经考到了教师资格证,教育部都承认我有从教资格,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在安徽,我就没有资格从教?”王香君的愤懑之情不难理解,但她或许没有想到的是,以目前的情况而言,不仅是在安徽,在很多地区她都没有资格从教。现成的例子就有一个——今年4月,多家媒体曾报道郑荣权报考南京市盲人学校高中政治教师岗位时所面临的困境。与王香君相仿,郑荣权也患有先天性视力障碍,也是浙江首位使用盲文试卷参加普通高考的盲人,甚至,将郑荣权阻挡在教师岗位之外的,也是体检中的视力要求。

  让盲人去做视力检测,在这样的体检中,王香君和郑荣权面对的结果可想而知。以此作为入职教师岗位的门槛,王香君和郑荣权必然全无胜算。值得一提的是,两人报考的都是盲人学校,而非普通学校。那么,盲人学校难道真的容不下盲人老师吗?答案显然应该是否定的。相比起普通老师,盲人老师更容易对盲人学生的境遇感同身受,他们不仅容易理解学生的困难和需求,而且容易掌握学生的心理诉求,从而为学生提供更加体贴细致的关怀。除此之外,盲人老师的学习生活经验,本身就是一笔可以言传身教的宝贵财富,这些优势显然是普通老师所不具备的。实际情况也正是如此,王香君被拒之门外后,相关部门表示,最多只能让她做一名代课教师。换言之,相关部门并不否认王香君具备授课的资质与能力,但是因为体检标准的规定,无法给她一个体面的身份。因为身体缺陷,就只能接受不公平的人事对待,这合理吗?

  尽管检测盲人视力这样的规定略显荒诞,但在事业单位“逢进必考”的用人机制内,却也不乏制度支撑。近年来,学校教师招录均由当地教育部门统一组织考试,视障人士虽然可以参加统一招录,但必然要面对体检这一关,参照公务员录用体检标准,实际上已经成为他们难以逾越的“天堑”。

  2015年,教育部发布《残疾人参加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管理规定(暂行)》,其中提出,允许考试机构为残疾人参加高考提供“合理便利”,包括推行盲文试卷、配备辅导人员予以协助、适当延长考试时间等。这一规定曾赢得舆论一片赞誉,也令不少残障人士鼓起了上大学的信心,王香君和郑荣权正是其中的受益者。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大学虽然向他们敞开了大门,但他们凭借知识改变命运的梦想之路依旧崎岖难行。遭遇报考挫折之后,王香君和郑荣权不约而同提到了同一话题:他们此前的同学几乎全都在从事针灸推拿工作。这是一种令人心塞的局面——如果无论付出怎样的努力,最终都要回归按摩推拿这个盲人就业的唯一选项,拿什么鼓励那些不甘心向命运低头的身残志坚者顽强拼搏?

  《残疾人参加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管理规定(暂行)》颁布实施已经4年,可以想象的是,越来越多残障人士将走出大学校门,迎接新的生活,他们的就业状况不仅关系到个人利益,同时也关乎一个群体的福祉与梦想。对于那些命运多舛的人来说,最大的悲哀不是心灰意冷,而是好不容易通过努力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却又眼睁睁看着缓缓关闭的大门将阳光隔绝在外。如果说为残障人士参加高考提供“合理便利”意味着拓宽“出口”的话,那么,删除用人机制中不尽合理的限制性条款则意味着疏通“入口”,为那些身残志坚者提供放飞梦想的广阔空间,才能为残障人士群体提供更加明晰的奋斗路径。相比起福利保障制度,鼓励他们以强者的姿态参与生活,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关怀和帮助。

编辑:史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