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声丨鬼火炸街何时了,车祸知多少?

2025年09月10日17:47

来源:大河网

深夜里又有怪声响了,不是狗吠,亦非狼嚎,乃是另一种的喧嚣,轧轧地冲破了夜的寂静。这声音愈来愈近,竟如害了痨病的老枭,咳且嘶叫着,要将人的心肝五脏都震得颠倒起来。

我推开窗,只见几点幽绿的光在暗夜里乱窜,仿佛是几头失了魂的萤火虫,拖着长长地嚣叫的尾巴。街上本有几个晚归的行人,此刻都如受了惊的鼠子,忙不迭地向两旁躲闪了。那绿光便愈加得意,呼啸着,嘶鸣着,排出一股浊臭的烟来。

邻家的阿四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立在我旁边,啐了一口道:“又是这些鬼火少年!白日里不见踪影,偏是夜间出来作怪。”

“鬼火少年?”我问道。

“便是那些将头发染得黄澄澄,皮肉上刺些青龙白虎,骑着电驴子横冲直撞的小子们。”阿四解释道,“整日里无所事事,只晓得在街上呼啸来去,自以为威风得很哩。”

细看时,那所谓的“鬼火”原是几辆经过改装的摩托车,排气管已被拆去消音之物,故而发出这等撕心裂肺的嚎叫。车上骑着几个瘦骨嶙峋的少年,头发果然黄得古怪,仿佛秋日里枯萎的乱草。他们的手臂上蜿蜒着些青黑色的纹路,在夜色中看不分明,倒像是皮肤上爬满了蜈蚣。

这些少年一面驾车狂奔,一面发出尖利的呼啸,似乎得意极了。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异样的光,不是愤怒,也不是欢喜,乃是一种空洞的兴奋,仿佛除了制造这惊人的噪音外,再也寻不出别的事可做。

“为何无人管束?”我又问。

阿四冷笑道:“管?如何管?他们精得很,见着巡警的影子,便作鸟兽散,钻入小巷中不见了。待巡警一去,又复出来作祟。况且他们之中多有未成年的,便捉了去,也不过训诫一番,放出来依旧如此。”

正说着,忽听得远处警笛声响。说也奇怪,方才还耀武扬威的“鬼火”们,登时熄了声响,那些绿色的光点霎时间散入各条小巷,消失得无影无踪。街面上只余下一股刺鼻的汽油味和被惊醒了的人们在窗前的咒骂声。

“你看如何?”阿四向我道,“这些小子表面上凶悍,其实胆子比鼠子还小。只敢在平民面前逞威风,见了穿制服的,跑得比谁都快。”

我默然不语。想起白日里在街角见过的几个少年,蹲在路边吸烟,眼睛盯着过往的行人,却又不敢正眼看人。他们的衣服虽时髦,却沾着油污;头发虽染得金黄,发根处却已露出黑茬,显出一副落魄相。

这些少年,大抵是读书不成,做工不肯,便想出这种方法来刷存在感。将自己的无能为力,包裹在震耳欲聋的噪音和虚张声势的表演里。他们以为这样便是“叛逆”,便是“勇敢”,殊不知这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屈服——向自己的无能屈服,向浅薄的虚荣心屈服。

几日后的早晨,我看见街边围了一群人。挤进去看时,却是一辆扭曲变形的摩托车倒在路旁,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塑料碎片。听围观的人议论,方知是前夜里的“鬼火少年”出了事故,人已送医院去了。

“活该!”一个提着菜篮的老妇恨恨地说,“天天夜里吵得人不得安睡,如今报应了。”

众人多是附和,竟没有一个表示同情的。

我却想起那些少年空洞的眼神。他们以为用噪声就能填满内心的空虚,用速度就能逃离现实的困顿,殊不知前面等待他们的,不是自由与威风,或是医院,或是牢狱,或是更坏的结局。

这世上原有许多真正的痛苦和不平值得去反抗,而他们却选择了最无意义的一种表演式的“叛逆”,既伤了他人,也害了自己。

夜半时分,窗外又响起那熟悉的嘶嚎。我不知道还是不是那批少年,或者是新的一批。他们依然在黑暗中狂奔,发出无用的噪声,以为这便是与世界对抗的方式。

其实他们何尝不明白自己的可笑与可悲呢?只是除此之外,他们再也找不到别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了。

呜呼!我说不出话。(河北师范大学 严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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