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街头,一位73岁的盲人老太太因向人问路,被误当作“拐卖孩子的人贩子”。一场无端的猜疑,一次伤人的误解,虽然最终以道歉收场,却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我们社会认知中一道隐秘的裂痕——那道横亘在“我们”与“他们”之间,源于“看不见”的隔阂。
这里的“看不见”,是双重的。一重是生理的局限,另一重,或许是更值得警醒的,是社会认知的盲区。我们对特殊群体的了解,常常停留在标签与想象里:视障者等同于“黑暗”与“依赖”,听障者被简化为“寂静”与“隔绝”。我们知道他们存在,却很少真正“看见”他们如何存在——如何用读屏软件购物打车,如何在无声的世界里用手语谈笑风生,如何借助辅具行走、工作、经营自己的人生。这种认知上的“看不见”,让真实的个体被抽象的符号取代,让日常的互动被不安的猜测填满。善意依然存在,却因不知如何安放而显得笨拙,甚至在不经意间筑起新的墙。
隔阂便由此滋生。它不总是表现为激烈的冲突,更多时候是一种空气般的疏离,一种小心翼翼却不得要领的回避。特殊群体成员常常需要付出额外的努力,去解释、去证明、去打破那些不言自明的预设。他们的能力被低估,他们的需求被误解,他们的日常生活被渲染为“奇迹”或“悲剧”。这种隔阂,消耗的不仅是他们的精力,更是一个社会的温度与连接的可能。
打破隔阂,始于真正地“看见”。看见,不是俯视的怜悯,而是平视的理解。它意味着我们愿意去了解:视障者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移动时,听见的是怎样的世界;听障者挥舞的双手,传递着怎样丰富的情感和思想。它意味着我们承认,辅助技术不是“特殊待遇”,而是他们身体功能自然延伸的一部分,就像眼镜之于近视者。这种看见,是一种认知的平移:从好奇的旁观,到共情的了解,最终走向平等的协作。
让“看见”成为普遍的社会能力,需要系统性地涵养。媒体需要走出渲染苦难或塑造奇观的旧脚本,平静而真诚地讲述特殊群体平常而非凡的日常。教育应当早早播种尊重的种子,让孩子通过体验懂得,差异是世界的常态,理解是沟通的起点。城市的每一个公共场所,都应当通过清晰的设计、友善的指引和包容的
氛围,无声地传递一个信息:这里欢迎每一个人。而更根本的,或许是我们每个人心中那点自觉的审视:是否愿意放下想当然的预设,去看、去听、去了解那个或许与我们不同的具体的人?
长沙那位老太太的遭遇,是一个深刻的提醒。我们与一个真正包容的社会之间,隔着的或许不是有形的台阶,而是那层认知上“看不见”的薄膜。别让这层薄膜,继续隔开我们。因为,学会“看见”彼此,从来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我们,为了一个更完整、更温暖、让每一个人都能坦然行走其间的世界。当隔阂消融,我们终将看见的,是人与人之间,本就相通的星光。(江西师范大学 夏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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